作家柳青说过:人生的路是漫长的,但关键的地方只有几步,特别是在一个人年轻的时候。
回想自己的人生历程,我曾面临许多选择,也走过不少弯路,但有一个选择我至今都认为是走对了人生中的关键一步,那就是参加高考。
1979年5月的一个星期天,我正在大姐家帮忙盖小房,6岁的侄儿跑来说,爷爷回来了,要我赶快回家。我很吃惊,父亲平时每次回来,都会提前来信,这次怎么突然回来?原来,父亲决定提前退休,让我去顶班。我非常不情愿,因为我已被学校作为重点尖子来培养,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。父亲和大哥对我说,虽然你成绩不错,但农村的升学率太低,考大学没把握。再者,考大学也是为了离开农村,现在机会难得,一旦政策有变,后悔就来不及了。
我不敢违背父兄的意愿,便懵懵懂懂地来到天津,顶替父亲成了一名工人。那一年,我16岁。
很快,我就发现自己很不适应工厂的生活。虽然变成了城市人,但我始终提不起工作的兴趣。在家中,我排行最小,洗衣服、做饭一概不会,即使扣子掉了,也是母亲或姐姐帮我缝上。但我所在车间的工作却是裁制皮衣皮褥子,手工缝纫是基本功,从未拿过针线戴过顶针的我几乎天天把手扎破。师傅看在眼里,时常叹气。我也很自卑,经常到车间的晾台上对着家乡的方向抹眼泪。后来,父亲找人帮忙,把我调到保卫科协助工作——抄材料,搞外调,我逐渐成了一名“小干部”。
1981年下半年,上级部门要求在企业中普及初中教育。恰好,天津外贸学院筹备处负责培训语文师资,领导看我喜欢看书学习,便推荐我去参加培训。
在培训班里,我的年龄最小,老师和同学们见我整天读书,都建议我考大学。我听了有些动心,但又没有勇气——除了语文,我的知识空白点太多了,我在农村只读到高一,很多内容都没学过,怎敢考大学呢!
1982年夏天,天津业余大学(简称“业大”)恢复招生,培训班的几位同学都报了名,他们也动员我一起报考,并说依我的基础,考上的希望最大。当时,“业大”很有诱惑力,拿到毕业证之后可报销全部学费,学历是大专,还可以转为干部编制,上调三级工资。尽管报了名,我却并没太当回事,也没像别人那样寻找复习资料或找老师补课。现实给了我一个惩罚:和我一起报名参加考试的四位同学全考上了,唯独我落榜。他们安慰我,劝我参加明年的高考,祝愿我金榜题名。
同学的鼓励加上自己的“知耻而后勇”,我硬着头皮报名参加了人民公园中学的高考文科补习班。
在补习班里,我的基础最差。其余同学都是复读生,只是复习即可,许多知识对我来说却是第一次接触,尤其是数学和外语,我几乎不知从何入手。我虽然努力背单词,做习题,但直到临近高考,也没明显起色,以至于教语文的赵玉祥老师很担心地说:“你的数学和外语都是‘瘸子’,要是各能拿20分,就有希望考上。”但就是这20分,我也没把握。
现在回想起来,准备高考那段时间,用破釜沉舟、背水一战来形容似乎也不为过。白天,我要在工厂上班,下班后顾不上吃晚饭便直奔补习班。一天,半路上下起了雨,我没带雨衣,到校后成了落汤鸡。我一边听课,一边听着身上的雨水滴在地上的声音,心中别有一番滋味。等到下课,体温也把衣服烘干了,所幸没感冒。由于精神紧张,营养不良,我得了严重的神经衰弱,几乎每晚入睡前都要出现浑身不能动弹的现象,似乎人就要死去一样(近几年我才知道这在医学上叫“睡瘫”)。而且,在我的住处,还发现了臭虫,每晚关灯之后,臭虫便开始肆虐,真是苦不堪言。我一度准备放弃,但又觉得半途而废会让人笑话,只好挺了过来,但也打定主意:如果考不上,就再也不考了。
庆幸的是,我在高考中发挥正常,数学更是超水平发挥,竟然考了72分!最终,我以总分超出分数线39分的成绩,实现了自己的大学梦。